艺术家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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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4–1970: 艺术生涯逐渐成型

在杜塞尔多夫艺术学院的学习接近尾声时,里希特已然为他的艺术实践打下了基础,构筑起摄影和绘画之间的交叉语言。这对他自身和战后艺术理论都非常重要。1964年,就在学期结束之前,来自慕尼黑的画商海纳·弗里德里希(Heiner Friedrich)邀请里希特与彼得·克拉森(Peter Klasen)一同参展。这段持续了八年的合作关系甚是成功,其中包括好几个展览,令里希特被杜塞尔多夫以外的区域的人们所知。阿尔弗雷德·施梅拉(Alfred Schmela)和雷尼·布洛克(René Block)是其他两位在里希特职业生涯早期给予过他帮助的重要画商:1964年9月,施梅拉为里希特举办了他的首次个展,布洛克则在群展“新达达、波普、解拼贴与资本现实主义(Neodada, Pop, Décollage, Kapitalistischer Realismus)”中展出里希特的作品。尽管里希特不喜欢他因学生展览而被贴上的资本现实主义标签,但是他与布洛克相处愉快,并欣然应允于1964年11月举办个展。同月,他又与 卢克(Lueg)和波尔克(Polke)在伍珀塔尔(Wuppertal) 的帕纳斯画廊(Galerie Parnass) 举行联展。43

 

毕业不到六个月,里希特的作品已在几家商业画廊中展出,藏家们也开始关注起他来。在接下来的数年里,他为了生计还做过教书等不同的工作,但这对于他的艺术生涯来说已经是个成功的开始了。里希特以相片为素材,从传统的绘画主题中得到解放:“雄鹿、飞机、国王、秘书。不再需要无中生有,抛开之前所有与绘画有关的成见和看法——色彩、构图与空间。突然之间,这些都不再是艺术的先决条件。”44里希特对从照片作画衍生出来的主体与客体之间的辩证关系很是着迷。“当我利用相片作画时,有意识的思考便停了下来。”45他在1964至1965年间写道,“相片是最完美的图片,它不会变化;是绝对的,因此也是自主的、不受约束的、不属于任何风格。相片提供信息的方式,以及它所提供的信息内容,都是我的创作源泉。'46

 

尽管里希特早期的艺术实践十分多元,他显然对某些主题尤为偏爱——这种偏爱会在接下来的岁月中愈来愈明显。军事战机、家庭肖像(他自己和其他人的家庭)和人群都是他这一时期的典型创作主题,作品包括《Liechti 一家》(The Liechti Family,CR: 117)、《集会》(Meeting,CR: 119)与《狩猎聚会》(Hunting PartyCR: 121)等。报纸杂志里出现的图片不断成为他的素材。罗伯特·斯托曾这样评论中心主题:“对死亡的意识或明或晦地贯穿了里希特的早期创作生涯,是他众多作品的重要特征。”如同安迪沃霍尔的‘灾难’系列作品一样,里希特捕捉到人们对苦难的着迷,以及媒体对其的利用现象。”47这点明确地体现在一些作品中,如描绘被压在大冰块下的男子身体的《死者》(DeadCR: 9)、《抬棺人》(Coffin BearersCR: 5),和描绘杰奎琳·肯尼迪在她丈夫被暗杀后在街头哭泣的《带着伞的女人》(Woman with UmbrellaCR: 29)。

 

1965年,里希特描绘了鲁迪舅舅(Uncle RudiCR: 85),也即他在德国国防军服兵役的舅舅,后者于1944年在服役中去世。他还画了另一位因战争而失去的家人——玛丽安阿姨(Aunt MarianneCR: 87),她在纳粹的“生命之源计划”(Nazi eugenics programme)中丧生。里希特在不久之后还创作了《海德先生》(Mr HeydeCR: 100),这应该不仅仅是巧合,因为 海德是协助纳粹优生计划的精神病学家。次年创作的《海尔加·马图拉》(Helga MaturaCR: 124) 及《八名学生护士》(Eight Student NursesCR: 130)延续了死亡与谋杀的主题:前者描绘了一名被杀害的性工作者,后者则是八名年轻女子的肖像,这八人在不久前于芝加哥被杀害。

 

1966年对里希特而言是重要的一年,他在弗里德里希和布洛克的画廊又举办了几场展览,并获得诸多国际展览的邀约,尤其是位于罗马的乌龟画廊( Galleria la Tartaruga )和位于苏黎世的布鲁诺·比肖夫伯格城市画廊(City-Galerie Bruno Bischofberger)。他还创作了他最为著名的画作之一,《爱玛(楼梯上的裸女)》(Emma (Nude on a Staircase)CR: 134),同时也在他的艺术实践中加入了几何抽象的新元素——色卡(Colour Charts)(CR: 135-144)。1986年,本杰明·布赫洛(Benjamin Buchloh)询问里希特,这一风格转变是否是受布林基·巴勒莫(Blinky Palermo)的影响,里希特答道:“没错,这的确与巴勒莫和他的艺术有关,后来我也受到了极简艺术的影响。但当我在1966年画出第一幅色卡时,它与波普艺术的关联更大。它们是对油漆色彩样本的模仿……”48 这一对色彩与色调的探索一直持续到70年代,为里希特后来的抽象作品打下了基础。这个几何元素反复出现在里希特的作品中。例如,它重新出现在里希特设计的科隆大教堂彩色玻璃窗上(CR: 900)。

 

在创作《爱玛(楼梯上的裸女)》后,里希特于1967年完成了许多以女性——尤其是以裸体和情色——为主题的作品。1968年,他的创作重心又转向了城镇的鸟瞰景象,以此来探索更抽象的领域。在完成《米兰教堂广场》(Cathedral Square, MilanCR: 169)后,马德里、巴黎和其它城市的景观也相继出现在他的作品中,呈现出一种更为放松,更具姿态感的绘画风格。斯托认为,里希特的这些城镇景观画与二战前后的欧洲有关:“……这些作品与1964年的《行政大楼》(Administrative BuildingCR: 39) 等其它作品相似,都反映出欧洲的新风貌,以及旧貌的残留遗迹。'49

 

1968年,在城镇景观画的基础上,里希特的作品中还出现了数量可观的描绘山脉的作品,这标志着里希特对风景画的初次尝试——这也成为了他长久以来的绘画体裁,并象征着他对远离人群和人造环境的渴望。50 在1968年至69年之间,他创作了几幅和科西嘉岛有关的作品——他和夫人爱玛及他们的大女儿贝蒂曾在那儿度假。51这些作品体现了里希特和浪漫主义之间越来越紧密、复杂的关系,还与他对抽象艺术的进一步探索同步:他创作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影画”(Shadow Pictures)系列、灰色单色画系列、“波状钢”(Corrugated Iron)系列和“色彩条纹”(Colour Streak)系列。52这一年见证了里希特拓展艺术实践、进行实验并建立自己的绘画体系的强烈欲望。

 

1960年代末期,里希特已然成为了一名成功的当代艺术家。他在布洛克的画廊和位于米兰的纳维利奥画廊(Galleria del Naviglio)里又举办了几场个展,还于1969年的春天首次在公共机构——位于亚琛(Aachen)的Gegenverkehr e.V. Zentrum für aktuelle Kunst——中举办个展。此外,他还先后在德国、瑞士、东京和纽约参与群展——古根海姆美术馆(Solomon R. Guggenheim Museum)在“九位年轻艺术家”('Nine Young Artists')的展览中展出了他的作品。不过,在这些成功的背后,里希特还是对未来的走向有些许不安。他为自己开辟了许多可能探索的疆土,并在寻找方向。1970年代将会以数量众多的灰色画作为开篇——里希特正式开始用抽象绘画来挑战表象(representation)的局限性

 

 

 

43 在埃尔加对里希特的早期展览的详细研究中,他记录下这群年轻艺术家是如何说服画廊主Rudolf Jährling ,让他们一起举行办展的。他们开着一辆卡车出现,将画作摆在画廊外的车道上展示。 埃尔加,A Life in Painting,第78-80页。

44 斯托,Forty Years of Painting,第42页,摘自里希特,Notes, 1964-1965,第31页。1970年,在接受 Rolf-Gunter Dienst 访问时,里希特被问到在过去几年中是如何选择创作主题的,他回答:“我尽量避免大家熟悉的主题,其实我是在避免任何议题,无论它是与绘画、社会还是与美学相关。我还在尝试避免太过明确的主题,也就是说我在关注平淡无奇的事物。不过我同时又在避免将平淡无奇变为我的主题或标志。所以从某个程度上说,我一直在逃避。”里希特,Interview with Rolf-Gunter Dienst(1970年),Gerhard Richter: Text,第54页。

45 里希特,Notes, 1964-1965Gerhard Richter: Text,第29页。

46 同上,第29-30页。

47斯托,Forty Years of Painting,2002年,第38页。

48 Benjamin H. D. Buchloh 访谈(1986年),出自 Gerhard Richter: Text(2009年),第169页。

49 斯托,Forty Years of Painting,第42页。

50 埃尔加说:“城镇景观画体现出里希特想要挣脱相片画的羁绊与限制——后者是他在1963年到1967年间的主要项目。”埃尔加,A Life in Painting,2009年,第158页。

51斯托说:“里希特对风景画的喜爱是有迹可循的,例如1964年的埃及风景、山脉画与两幅月景(1968年),不过到那时为止还未出现过这些经过细腻处理,展现出如诗风景的画作。它们是他日后主要创作主题之一的雏形。”斯托,Forty Years of Painting,第52页。

52 “我觉得浪漫主义时期非常有趣。我的风景画与浪漫主义有关:有时我会非常憧憬这个时期,我的某些风景画是对Caspar David Friedrich 的致敬。' 里希特,Conversation with Paolo Vagheggi (1999年),摘自 Gerhard Richter: Text,2009年,第348页。